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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帝悟空】结发受长生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当然跟这毫无关系,纯粹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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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儿爱吃桃。


孙悟空幼时未得道那会就吃遍了花果山大大小小的桃子,后来师从灵台,把山上百里桃林吃了个透。再后来,上了天,又惦念起蟠桃园里的仙桃来,借着守桃之责,行起监守自盗之事,吃得满园仙桃尽剩生涩。又因这挑起事端。


可他记吃不记打,依旧爱吃得很。这不,西天取经回来,成了正果,当了佛爷,却不思灵山,不想洞府,巴巴就回了他往日里的齐天大圣府邸,竟是常住下来的意思,隔几天去蟠桃园逛逛,快活得很。而玉帝是半点不怪罪,只笑言莫要吃光了这园中仙桃就行,不然王母那也不好交代。悟空听罢,一边捧着个大红仙桃啃着,一边笑嘻嘻应了:“老哥哥莫要担心,老孙省得,知晓分寸。”


他也知蟠桃园那桃儿自有他用,竭泽而渔总不是个好主意,遂隔三差五吃上些儿,那玉帝老官儿也笑笑随他去了。玉帝也曾问他,为何天上有千千万万的仙果,独独就爱一口桃儿。悟空捧着一颗红桃啃得正欢,听他这话儿闇忽一愣。


倒也……非是对桃儿情有独钟。悟空头脑恍惚一下,不知怎的掠过座座山野,片片桃林,似有隔世之感。定一定心神,却依旧对关切看他的玉帝笑一笑道:“世间有百般佳果,正如世上有百样人,却又‘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之说,老孙岂是那等花花心肠之人?”玉帝知晓他不欲说真话儿,偏又拿些好话儿弄刁,但这话被那张一动一动的巧嘴说来,不亚于在耳边倾诉的情话,实在动听,再不忍逼迫他。


待他吃完了手中桃儿,又拿起丝绢给他细细擦拭了,见那手中连绒毛也无一丝湿润,方才满意含笑。猴儿被他弄得发痒,虚虚躲开,却不敌他一双大手,捧住那猴儿的脸,看他可怜可爱,忍不住又怜爱万分抚他发顶,如今没了那紧箍儿,半点不硌手,顺顺滑滑,蓬松柔软,猴儿舒服了,闭着眼细细轻哼几下。当即昊天眸色一沉,心下暗叹,一提手把他抱至怀中,轻轻搂住,拈了头顶一缕儿金毛细细把玩,猴儿撒娇般拿尾巴去甩他手背,轻轻重重,一下下的,不是怪罪,反是享受极了。昊天意动,随心而行,在他额上印下一吻,又一路向下,就着满腔情意,交缠起来。


最后自是一番和风细雨,心满意足。昊天正与他那猴儿温存,看他难得乖巧不动也不说话,也有一番怡然之情。只忽然忆起一事,只因今日与猴儿相伴已久,倒险些忘了。遂叹气一下,屈指轻巧猴儿脑门,惹得猴儿疑惑看他。他略带了些歉意,张口与他讲明,道是与友人有约,却差点误了时辰。


悟空聪慧,又知他有时说话不爽快,稍一思索便知这是说有事在身,让他自个儿玩去的意思。可他是多不讲究这些条条框框的,听他一说是会友,心下便起了三分好奇,也不知这老官儿的友人又是哪个老古板,可是深山洞府里边的万年老妖怪?又道这老官儿向来不爱交际,幸得他是玉皇之尊,不然不知要为这人际之事平添多少烦恼。这是个甚么人能与他交友?


偏他又自诩天下第一的实诚君子,没想着瞒他这些儿心思,诸般心事那是实实在在写在脸上,那玉帝一眼便知他所想。又见他围着自个儿左看右看,又磨又蹭,捏着嗓儿开始作态撒娇:“老哥哥,不若让老孙也一同去看看你那友人?”他这般作态,拒绝的话哪儿说得出口?寻思一瞬,自问与猴儿之事非无可见人,便应了他,当下笑称,他那友人是个得道的真仙,喜好宁静,叫他收敛三分性儿,莫叫人赶出去就好。


个猴儿当下小鸡啄米般点头,也当真守信,跟在玉帝老官儿身后半步,既不言语也不百般作态,端端正正如个圣君的贤相。


玉帝出去会友,不曾摆个甚么架子,穿了一身儿银白的道袍,头上戴个玉冠,带了孙悟空这么个“内人”,又随着两个宫内的侍从,只当是一般道人童子的身份。孙悟空瞧着稀奇,只道这老官儿改了性子,一时间竟朴素起来了。又想,他这友人到底是何身份,让他这般对待,眉梢都带了两分笑,想必心怀甚悦。


待降下云头,只见得一座仙山,毓秀钟灵,又见一洞府,乃在云深之处。洞府无名,不知主人名讳,只听得遥遥有道音冥冥,清乐阵阵,恍恍惚惚听不真切,只觉似曾相识。正欲相问,忽见得山门大开,有二童儿施施然而出,道是奉师父之命来迎贵客。悟空更是好奇,不觉间悄然上前,与玉皇并肩。


此时悟空哪里得知后来之事?若是知晓,给他一千回机会,也定不会如此孟浪不羁。你道是如何?原来,他二人进了那山府中,见得神仙气派,孙悟空便忍不住去赞一声,拉着玉皇衣袖与他说道这仙人洞府,又猜他友人身份。玉皇但笑不语,忽的见得清风拂面,他自启朱唇,朗声笑道:“道友叫我好等。”


那厢有个仙风道骨的道人飘然而至,与他稽首道:“道友久候,老道惭愧。”


如此音容,叫悟空好端端愣在原地,似有定身术加身,半点动弹不得。他抬手去揉眼,又晃脑袋,竟不敢去信。


为何?端看那道人形容,竟不是个生人,反是个日思夜念的熟面孔。昔年猴儿求长生,到了那灵台方寸山中的斜月三星洞,见着个与天同寿的菩提祖师。祖师鹤发童颜,仙姿道骨,慈和亲切,会万般本事,通千种学问,赐他姓名,教他本领,让他吃遍山野间的桃儿,任他日日戏耍如孩童,纵他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一声“师父”上心头,到嘴边,却苦涩难言,心肝儿也颤,眼泪也涌。又怕被瞧出,只好略又低了些头,往那玉帝身后稍挪一下,暗自祷告师父不曾看见他。


哪里可能?祖师修为高绝,别说那还是他小徒弟。见着玉皇那时起,那猴儿轻巧的身形就一并入了眼中,只道一声奇怪,为何玉皇来赴约,竟还带了他那小徒弟。转瞬又思及徒弟当初闹天宫当齐天大圣那事儿,倒也能自洽。他与悟空师徒一场,虽有心人不少,可知晓这事的实在少之又少,想必玉皇的脾性,兼之三界之主事务繁多,也不会特意去探知这番渊源。遂见猴儿缩在他后边,只当不知,免得一番难堪。


半晌过去,悟空见得他二人只当寻常,就那般攀谈起来,这才将紧紧绷着险些成了直绳儿的心弦一松,暗自舒一口气。又暗想,我当年离了灵台,师父有言:若闯出祸事来便不认我这徒弟。想必这番便是应了。不由心中酸涩不已,往事如画在脑中卷卷展开,一时想祖师,一时思自我,恍恍惚惚不知所以。


也不知他二人说的甚么,待回神,嗅得氤氲茶香,耳听落子琅琅,原是棋盘纵横,黑白阴阳,起起落落,正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论道方寸之间。于修道的神仙而言,有诗云是“天作棋盘星作子”,万般手段都可在小小棋盘中见分晓。是以道人、神仙好下棋,实在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搁在往日,见玉帝与太上老君下棋,他耐不住寂寞,便会两边瞎支招,结果不必说都是惹得这两个老官儿对他无奈,偏他又会拿捏分寸,不真招惹人烦,这俩人便企图那些仙丹仙果贿赂他,倒也得了不少好处,也全了他玩闹的心。


这回却哪里敢言?安安静静在玉帝身后看着,只当自己是一块没有感情的石头。


玉帝不知他心中许多官司,下棋下了一阵,见耳边情景,猴子也没在身侧上蹿下跳的,倒有些许不习惯。


待落下手中一枚黑子,眼见局中黑龙隐隐有盘踞上风之势,他自然而然回首望向悟空,笑问他:“悟空今日怎的如此安静了?”


悟空陡然一惊,第一反应不是回答,而是忍不住去看了他师父。他师父依旧安神静气,仿佛醉心于棋局。心下略松了些儿,带了三分嬉笑嘴脸答他:“哪敢扰您和祖师手谈雅兴?”玉帝当即长眉微挑,眼带三分揶揄,猴儿今日非但安静了,还懂礼了?听听,这一声“您”哪是他能听到的话?当下喉中一声轻笑溢出:“你这般倒叫我不习惯了。”


这话落下,菩提忽的抬眸,看他一下,又看自己的小徒弟。只见这猴儿,眉眼湛湛,虽也灵动,那双手却敛在衣袖里,难得的安分。他只当猴儿是大了些晓得事了,听昊天所言又似不是。如今看来,昊天与猴儿的关系比他想的还要亲近许多。

 

不过他未动生色,也觉这般无甚不好。便又低头专注下棋。


可方落了两子,又见昊天停下,抬头去问他那徒弟:“可是厌烦了?可出去玩耍,不必在此候着。”菩提一听,方想搭腔,叫他出去后山吃果儿,可一想,到底说了不再相认的话,便又收了话儿。猴儿是个惯会顺着杆儿往上爬的,也不用他多嘴。


可那猴儿愣是没动。他也非不想走,一则舍不得师父,二则自觉没脸见众位师兄。只作没听见。


昊天心下生惑,可转瞬念及来之前与他说的话,叫他莫要失礼。想必这猴儿是念着他这话,方才压抑天性。猴儿虽偶有顽劣之时,行事却极有分寸。便有了几分懊恼之意。他不忍猴儿委屈,便把那大红的桃儿并着果盆里的仙果一道儿端过,塞入猴儿怀中,叫他拿去解闷。


猴儿一愣,倒也不跟他客气,在吃完了自己的那份之后,又把玉帝老官儿连同他师父那份一道啃了起来。果子清甜爽脆,被他大口大口啃出清脆的响声来。昊天听着,手拈棋子,脸上不自觉露出笑来。


又一会,见他吃完了果子,轻声唤来门口的童儿,道再给他拿些仙果来。

菩提眼皮一动,看眼前这三界之主,只觉他变得彻底。昊天倒也不是个这般……体贴周到之人。猴儿心思纯净,颇有些没心没肺之嫌,虽则桀骜,似也不是如今这般安分的性子。莫不是真长大了?


菩提心中无尘,却也洞彻事实,当下生了三分疑。


昊天抬眼去看他,与他相视微微一笑,剑眉随着笑意稍扬两分,又转过去看孙悟空。孙悟空吃厌果子,正在那果盘之中翻来覆去拨弄着,这般动作也称不上有趣,不一会便把果子扔在桌面,自个儿玩起臂上金灿灿的绒毛来。仙体不沾尘垢,自不会掉毛,他只拔了一根毫毛下来,迎着光,只当蒲公英一般,轻吹一口气,任它漂浮在空中,熠熠闪闪的——好玩儿!


那根金灿灿的绒毛飘着飘着,便飘到了下棋人眼前,失了支撑之后便倏忽落下,受到蛊惑般落到执黑子的修长指节上。昊天愣了下,忽的笑起来,张口唤他:“悟空。”招手让他近前,一边与菩提在棋盘上厮杀,另一边也不忘去安抚意躁的猴儿。如往日在天宫一般,旁若无人,伸手在他头顶身上,轻轻重重好似弹奏,把一身金毛抚遍,猴儿被他半搂住,站立不得,也靠不得,杵在一处,浑身僵硬。


玉皇又落下一子,一声儿轻笑随玉落之声而出,想必是占了上风。不觉间把猴儿往怀中一带,只当平常一般,举止百般亲昵。菩提那般平和之人,得道真仙,霎时眼一凝,眉一拧,又见眼前的三界之主眉开眼笑低了头与他那徒儿耳语。他那徒儿好似个木头人儿般,呆呆愣愣,莫说抗拒,半句话也不敢说道。只觉心头火起,怒气存胸。


昊天直把这当做他的天宫,做些个自觉无不可见人之事。哪里知祖师拳拳爱徒之心?尤其是见着小徒弟被他以手制住,双腿一软便要前跌,被他顺势一捞扶到膝上,当下“哼”的一下,棋子重重落下,发出“叩”一声清响。先前维持细看小徒儿,只当他见了自己不自在,又当玉帝在侧,有许多拘谨。如今细看他面相,哪里不知这是红鸾正盛,雨露滋养的情形。


又见昊天好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百般平和的心境也该起波澜,既哄骗他徒弟,又如此张扬不知收敛,一会去摸猴儿皮毛,一会又替他揉胳膊,这般狎昵之举,猴儿竟不声不响,想是他年幼不知事,也不敌昊天修为,如何能脱身?不由暗自懊悔三分,早知如此,当年也该给猴儿多讲些人事之说,如此懵懂,怎能……怎能……


他不好与昊天撕破脸,却也不能任徒儿叫他如此捉弄。当下推了棋盘,只作如常之态,又邀他论道。昊天一时惊讶,倒也无异议,瞧一眼怀中小猴,正欲叫他同往。菩提却摇头道:“贫道欲与道友论一论混元之道,他如今还听不得。”昊天沉吟一下,微微颔首,对猴儿一笑:“拘你多时却是我不该,自去玩耍可好?”


悟空被他拘着正是浑身不自在,如鲠在喉莫过于此,当下连连应了,半句话儿也不说便走远。彼时菩提才邀了昊天,端凝面色,倒也不失论道之庄严。


悟空自忙不迭窜了出去。余下两人,在棋盘之前四目相对,隐隐有对峙之态。菩提神色凝重,瞧他那相识许多元会的……姑且算友人吧。昊天被他目光一刺,忽觉寒意渐生,却不曾惧他,凤目微凛,且看他有何说道。


菩提已察觉眼前这端的一副冠冕堂皇三界之主怕是心眼里不知攒着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主意。又想起自家小徒儿,年少懵懂,不知深浅,怕是只见这人表面一团和气,兼得有几分仪表姿态,又说唱俱全,被他哄骗了去,哪里晓得他心黑?也恼那般乖巧的小徒儿还学会了瞒骗,竟不想叫他知道他二人私情,藏藏掖掖,见不得人般。


本就恼意存了三分,这厢一想,忽的有所悟,盯着昊天的眼神更锐利几分。是了,悟空是个实诚的猴儿,倒是眼前这个……定是他要么恐吓,要么诱骗我那小徒儿。当下不由轻哼一声,名为论道,却都意不在此。他也不怕昊天事后找茬儿,自可单刀直入,只问他一个道理来,直直就质问猴儿到底是他何人,为何与他亲密非凡。


只说不愧是菩提祖师,这边殿中冷眼旁观三界主,不动声色问私情,那边一念之下,化了个身外之身,飘忽去了他徒儿最爱的桃林处,寻着个在老树上晃荡着双腿的灵猴儿。猴儿见他,闇忽大惊,急忙跳下,就要行礼。菩提将他扶起,摸着他脑瓜儿,就如他少时那般,又有些恨铁不成钢,抬手敲他两下,到底怜他年纪小,道是不晓事,不忍加指责。倒是个猴儿,不动不闹,满脸濡慕,直直盯着祖师身上看,分明心里想极了,又生怕他恼,踌躇不敢上前,双毛手伸出去又藏回袖笼之中,跃跃欲试之态久矣,可祖师近在眼前,却不敢去亲近。得祖师怜爱,神色激动,眼珠儿登时泛了红,可怜可怜。


菩提不忍,叹息一声:“悟空,我师徒二人近千载不见,你个猴儿还是如此少年心性。”


悟空闻言,一时悲喜难言,只扯住祖师衣袖:“师父……祖师……祖师还认我做徒弟?”


菩提任他扯住袖子,摸一摸他脑袋,答他:“到底是师徒一场,为师只说莫对人说我就是你师父。你也做到了。”


悟空一听,忽的呜咽一声,扑在祖师怀中,口称“师父”,泣不成声。


“师父可知,这几百年,徒儿一直很想您?”猴儿抽抽噎噎的,眼尾染得通红,可见是哭得狠了。菩提把他搂在怀中,连声安慰。师徒两个相认,放下往日芥蒂,抛却了日思夜想,百转愁肠,悟空只欢欢喜喜与他说起话来,恨不得把几百年攒起来的话儿一块全说了出来,好叫师父知道,自个儿没有给他丢脸。


他说确是闯了祸,可不曾说出半个字眼师父的事儿。满脸都是骄傲,没提起发毒师,只说不肯堕了师傅名声。他说自个儿年少气盛,创立基业,意气风发。他说当年气壮河山,打上天庭,大动刀兵,名扬三界,三山五岳,天上地下都是他的朋友。他说如来算计,脸色恨恨,若回当年。他说取经之路艰难险阻,百折千磨,最后终成正果。


菩提微笑看着他依旧意气风发的小徒儿,正如当年在方寸山看他勤苦修学一般。


忽的,悟空听得他问:“既如此,你可怨恨玉帝叫如来把你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


悟空一怔。


又听祖师道:“莫不是你信了他有苦衷的鬼话?”不待他答,却自语否认了,“他有个甚么苦衷……”只看着徒弟依旧悲戚难解,听他这两句,又似羞臊似懊恼,不由心下哀叹。


徒弟是真叫人哄骗了去。他却是半分也不肯怪悟空的,只因与昊天相识日久,多少知他几分本性。菩提本性亲和,见得徒弟如此,怜爱之心大起,又念及往事,平添三分愧疚。当下与徒弟好生叙往事,又安抚他良久。直把悟空说得眼泪涟涟,拉着师父的衣袖,怎么都不肯走,直说哪都不去了,要留下侍奉师父。


菩提好笑道:“你已经出师了,还说这些作甚?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如何苛责弟子呢!”


这边师徒共叙天伦,那边与玉皇“论道”的本尊脸色着实不太好看。要不怎么说昊天其实并不是给三界人瞧的那般光风霁月呢?从他能把好脾性的菩提气得三尸神跳就可见一斑。


昊天不顾他脸色,一掀衣袍,起身离席。稍一动念,感应到猴儿所在,便朝着那处走去。见得一路上有许多珍果,有几样天庭还真没有培育的,便想着要不要管菩提要些回去,免得猴儿吃腻了天上的果子,没得解馋。


可待到跟前,见着个猴子抓着菩提衣袖不放,不由眼皮一跳。近前去,方欲与他说话,便见他望过来的一双眼,倒也清灵灵,只眼尾浸染一截胭脂色。当下知晓他是哭过。忙上去了,不自觉皱起眉,凤目一瞪那菩提,把个猴儿捞到身侧来,抬手抚平他眉梢,不管他几下的挣扎,手下微一用劲,把他制住,又用手背去拭他眼角。


菩提吹胡子瞪眼的,待经过他身前,喉中重重“哼”一声,狠骂他一句:“端的不当人子!”昊天拧眉抬眼,便见衣角飞扬,那祖师化身拂袖而去。


他本是要到此会友,却没得几回好脸色,自不愿多待,便要同悟空回天。


悟空瞧他面色如常,倒也沉静。可先前见他疾步上来,分毫不作伪。心中暗道,师父已然知晓我与他之事,不知他二人又说道些什么。可叹可叹,只道与他来见一见到底是个什么友人,却不曾想竟是恩师当面。又不知师父与他说些什么,是何种情形。可观师父面色,倒不像十分好受。


他自敬爱师父,可与玉帝之事本就是一团剪不断的乱麻。说留下侍奉师父的话倒也非虚言,祖师赐他姓名,教他明理,传他本事,待他如子,恩重如山,此生难报。别说是玉帝老儿,便是亲生的爷爷都没有师父亲。他并不曾怨祖师曾赶他出门去,日月之光,岂是区区乌云可掩?


可师父到底是知他。如今已无需祖师庇护,自不必藏身山中。宝珠出匣放华光,自此天宽地阔。遂擦一擦眼角,再顾盼一次,便随着玉皇回了天宫之中。


在师父那不觉,回去一想,便看出许多不妥来。也不怪他多疑,实则玉帝老儿的反应有些奇了。端看他也不理朝政,不赏歌舞,就在那御座上坐着,只盯着他看,便觉诡异。悟空心中也有事,不与他多计较,也不像往日般与他逗弄,时不时便弄一弄他案上之物,或从天而降要落在他身侧,与他衣袍相贴。可时时刻刻感知他的关注也叫他不自在,方回头去看,便对上那凤眼中一股幽深。


久矣,那玉皇叹息一声。轻唤了声“悟空”,见他乖乖上前来,目露疑惑,便抓住他两臂,揉了几下金灿灿的软毛,方抱入怀中。


“朕已知晓。”他伸手一摸猴儿脑袋,叹道,“先前带你去见菩提,想是叫你难堪了。”


玉皇好面子,轻易不与人服软,但在猴子面前没得这些虚头巴脑的事儿,反正自当年个猴儿闹得凤仙郡那一回,还与他说甚面子。


猴子也要脸面,听他这一说,霎时当天的窘迫犹如流水冲刷心头,一时大讪,抬手搓搓鼻尖,不知说些什么才好。玉皇瞧着好笑,又不敢去惹他,怕他恼羞成怒。只一边摸他背脊,一边娓娓与他说些事儿。


他原不知菩提竟是这猴儿的授业恩师,便不觉如何。后菩提心细,察觉他二人之事,怒极之时曾以棋盘作刀兵,好生斗了一场。不得不感叹世间际遇之妙。


猴儿听他说出个钟缘由来,只当他被师父落了好一顿面子,难免也觉有趣,又想着这老儿好生不正经,净干些不端庄的事儿来,弄得他那般不庄重就去见了久未谋面的师父,当真是报应!他却不知玉皇全然掩了菩提怒时之事,只捡些不轻不重的与他说了。


猴儿被他勾起年少记忆,便与他说起当年漂洋过海,拜师学艺之事。


玉皇听得认真,见他浑不在意的模样,说起“师父不要我”这般凄离之语,也嘻嘻作笑谈。抬手就要去捏他嘴唇,引得猴儿不悦,咄他一声儿,唾弃道:“你还要俺肝肠寸断,再哭一回给你看不成?”


玉皇哪里曾如此想,连声道不敢。猴儿得意,在他怀里转了几圈,挑了个舒服姿势躺着,向上瞧他俯视下来的凤眸,又扯一扯他的青须,心满意足了,才又回到记忆里边,低声与他道:“师父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再没旁人可比。”


玉皇听得此言,微微挑眉,手中稍一用力,捏着他耳朵软肉,叫他吃痛了,才不满道:“如此,朕也比不得他了?”


悟空眯着眼,笑嘻嘻道:“那是,师父可没有要压俺!”


玉皇低头凝望一阵,自知理亏,良久方叫一声:“悟空呀……”


却被打断:“老孙也不是不晓事的,老哥哥你对俺好,都记着呢。”


他惯不爱在这老官儿跟前说这些话儿,腻味得很,黏糊糊的。却只他听得畅快,眉飞眼笑。


这三界之主未免太过好哄。


自往玉皇怀中挪一挪,盘弄他垂下的青丝,也不管他乐不乐意。许久,见他笑停了,绝口不再提方才那话。


玉皇又与他笑道:“如此,当谢悟空厚爱。”


悟空一听,顿时翻过脸儿不去看他,恼一句:“老孙不曾厚爱你,倒是你不要脸攀上来。”


没脸没皮的玩意儿,这回也不说俺是他友人之徒了。本想再唾他几句,奈何玉皇不与他争执,如往常般只当他玩笑话儿,一笑而过。


便不由又想起那许多事。


他本天生地长一石猴,师父爱重他,师兄们偏宠他,自离了方寸山,再无此福气得此厚爱。


实则不然。


躺在三界之主怀中的灵猴儿漫不经心一拽手中的柔软,顿时听得一声略带无奈的轻斥,后知后觉把手松开,原是薅下了两根青丝。他脸一热,讪笑一下,忙把手放开。玉皇见此,也不理会他毛手毛脚无一时安分,抬手捡起两根发丝儿,忽的笑了,拿出根白玉做的簪子,便说猴儿乱了他的发髻,当与他梳一梳头。


悟空瞧着硬被他塞到手中的发簪,一时发愣。


他倒是不通此道。本体乃石猴,不喜变作人形,哪来的青丝给他练习挽发?便犯了难。望着玉皇头上青丝如瀑,不知从何下手。玉皇知他难处,只在一旁微笑看他作愁眉苦脸状,心中默念还要几瞬猴儿方才上来撒娇。


数了十来下,猴儿果真凑过来,又蹭又磨,便顺势揽过来,贴住他额头,叹一声,是指望不上猴儿伺候朕了。


悟空眨眨眼,笑得肆无忌惮。


“该你伺候俺,该你伺候俺才是!”


玉皇听罢,大笑出声,点一点他额头道:“是极是极!


悟空又往他身上一滚,眉眼更是欢喜。


心中却知,师父对他的好无可复制。却只有眼前这一个许他撒泼打滚扰乱一头鬓发一身衣衫还要喝一声儿好的。


倒是想起来一桩事儿,在很想念师父的时候,这老官儿待他也很好。


只有一件事儿倒险些忘了与他说。


“老哥哥,俺老孙忽的想起来,那蟠桃似乎要被吃光了。”


昏昏欲睡中,头上有一道笑声传来:“无妨,库房中有些往年的存货,足可开蟠桃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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